注音符号窺豹（影片配音稿）

雖說是影片文稿，但實際上這個影片計劃已經流產了。

楔子

这些长得像汉字的符号，通称注音符号。翻开这本小巧的《新华字典》，几乎每页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在较长一段时期中，注音符号都是为汉字标音的通用工具；时至今日，仍有一部分人在使用它们。但当问及这些符号的名字和用途时，你是否又能回答出来呢？这期视频中，我们将深入浅出地为你解读注音符号的奥秘。

正如字面意思，注音符号就是给汉字标音的一套字母。它以章太炎编创的“纽文”“韵文”为蓝本，于1918年由中华民国教育部颁发并推广至全国；中国大陆直至1958年后，注音符号才逐渐为汉语拼音所取代：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至今还能够或多或少地看见它的身影。

在从1892年起对汉语发音教育的革命中，许多知识分子为了摆脱沿用了近两千年的“反切”注音法，对汉字的拼音符号系统进行了大量探究，这一运动被称为“切音字运动”。——所谓“反切”，大体来说就是将一个字的发音用两个字表示，即反切上字与反切下字：反切上字的声母与目标字的声母相同，反切下字的韵母部分与目标字的韵母相同。如一千多年前的字典《广韵》所记载的：“草，采老切。”意思就是“‘草’这个字的声母和‘采’字相同，韵母和‘老’字相同。”

通过反切法我们可以看出来，用汉字本身为汉字注音相当不便，也会产生很多的问题。比如，一、学习成本过高，不能直观地记录发音；二、具有时效性，随着语音的变迁容易产生误解，比如同样是《广韵》记载的：“荤，许云切。”我们熟悉的普通话已经无法通过古代的反切推知汉字的正确发音了。此时的章太炎用“简化偏旁”的办法，利用小篆的结构创造了一套为汉字记音的字母，后来成为注音符号。

正文

基本的注音符号有37个字母，其中声母21个、介母3个、韵母13个。每一个符号都有其自己的来源和发音，均取自汉字的整体或者一部分。那我们就从第一个声母开始，逐个进行叙述。在每个注音符号下面，我们写出了其对应的汉语拼音。

注	拼	IPA	旁註
ㄅ	b	p	是“包”的古字（勹）。小篆像弯着腰、怀里包裹着东西的人。取其声母。
ㄆ	p	pʰ	来自“攵”字。《说文解字》记载：“攵，小击也”。小篆像手拿着杆子轻敲。取其声母。
ㄇ	m	m	是“幂”的古字（冖），意为遮蔽覆盖。取其声母。
ㄈ	f	f	来自“匚”（‹𠥓›）字，是古代一种盛东西的方形器物。取其声母。
ㄉ	d	t	是“刀”的古字（‹𠚣›）。取其声母。
ㄊ	t	tʰ	来自“‹[g-cy1977@3]›”字，这个字是从甲骨文“毓”字脱落下来的一部分：“毓”同“生育”的“育”，表示产子，而这个‹[g-cy1977@3]›字就代表所产之子。《说文解字》的作者许慎误以为它是“突”的本字，注音符号承袭了这个观点，用它来表示“突”的声母。
ㄋ	n	n	是“乃”的古字（𠄎），取其声母。
ㄌ	l	l	是“力”的古字（‹𠠲›），取其声母。
ㄍ	g	k	是“浍”字的异体。它像两条水流，代表小河或田间的水道。这个字旧读guài，注音取“guài”的声母。
ㄎ	k	kʰ	来自“丂”字。这个字的字形像树枝，是“柯”字的初文。取“丂”字的声母。
ㄏ	h	x	来自“厂”字。代表山旁边可以避风雨的居所。取“厂”字的声母。注意：此处的“厂”并非“工廠”的“廠”，“厂”与“廠”在汉字简化之后才混为一字。
ㄐ	j	tɕ	是“纠”的古字（丩），小篆字形像两样东西纠缠在一起。取其声母。
ㄑ	q	tɕʰ	同“畎”字，是小水流或者田间的沟渠。取其声母。
ㄒ	x	ɕ	是“下”的古字（丅）。取其声母。
ㄓ	zh	tʂ	是“之”的古字（㞢）。取其声母。
ㄔ	ch	tʂʰ	来自“彳”字。小篆像人的左脚，表示与道路或行走有关的意义。取其声母。
ㄕ	sh	ʂ	是“尸”的古字（‹𡰣›）。取其声母。
ㄖ	r	ɻ	是“日”的古字（‹𠮚›）。取其声母。
ㄗ	z	ts	是“节”的古字，是符节之类用于证实身份的信物。注意：在当时的通用的“老国音”中，“节”读作尖音入声的zie，与当前普通话jié不同。注音取入声zie的声母。
ㄘ	c	tsʰ	是“七”的古字（‹𠀁›）。“老国音”中，“七”读作尖音入声cyi，取其声母。
ㄙ	s	s	是“私”的古字（厶）。取其声母。

以上是21个声母，接下来是介母部分。

介母是介音的标记，介母并非只有注音符号才有，汉语拼音也有介母。在现代汉语普通话音节中，韵母由三部分组成：韵头、韵腹和韵尾。这里的“韵头”就是介音，又叫半元音。汉语拼音中-ian、-uan、-üan等“整体认读音节”的第一个字母代表的就是介音。这些细小的区别在拼音学习中常常被忽视了。注音符号与汉语拼音用来标记介音的字母都只有三个，注音符号的三个介母分别是：ㄧ、ㄨ、ㄩ。注音符号中的介母，兼有声母和韵母的双重特质。

注	拼	IPA	旁註
ㄧ	i	i, j	对应的汉语拼音是作为韵母和介母使用的i（即“小i”）和后不接u字母的y（即“大y”）。它来自数字“一”，取其音。民国教育部于1935年规定，注音符号的“ㄧ”在竖排时要横着写、而横排时竖着写，所以当前我国台湾省国语教育一般使用横式书写，而大陆地区采用的注音字形大多是竖式：二者是等效的。
ㄨ	u	u, w	对应的汉语拼音是作为韵母和介母使用的u（即“小u”）和音节开头的w（即“大w”）。它是“五”的古字（㐅），取其音。
ㄩ	ü	y, ɥ	对应的汉语拼音是作为韵母和介母使用的ü及其省略两点时的形式和音节开头的yu。它来自“‹𠙴›”字，《说文解字》记载：“‹𠙴›卢，饭器，以柳作之。”像承装食物所用器皿的器身。取其韵母。

介母讲完后，我们再来看韵母。

注	拼	IPA	旁註
ㄚ	a	a, ä, ɑ	来自“丫”字，代表物体分叉的部分。取其韵母。
ㄛ	o	o	是“呵”的古字（‹[u20000]›）。“老国音”中，“呵”读作hō，取其韵母。
ㄜ	e	ɤ	这个注音符号比较特殊：它并非直接来源于汉字，而是在已有的注音符号“ㄛ”上添一笔而成。
ㄝ	ê	e, ɛ	ê这个汉语拼音，很多人感觉比较陌生，其实汉语拼音ei、-ie、-üe中的字母e以及-ian、-üan中的字母a，就代表着ê这个音。它是“也”的古字。取其韵母。
ㄞ	ai	ai	是“亥”的古字（‹𢁓›/‹𠀅›）。取其韵母。
ㄟ	ei	ei	这个字像水流，读作wēi，取其韵母。
ㄠ	ao	ɑu	来自“幺”字，意为小、细。取其韵母。
ㄡ	ou	ou	来自“又”字，像人的右手。取其韵母。
ㄢ	an	an	来自“‹𢎘›”字，像花苞。取其韵母。
ㄣ	en	ən	是“隐”的古字（‹𠃑›）。取其注音形式上的韵母。
ㄤ	ang	ɑŋ	来自“尢”（‹𡯁›）字，像跛了脚的人。取其韵母。
ㄥ	eng	ɤŋ	是“厷（肱）”的古字，像人胳臂弯曲。取注音形式上的韵母。关于注音对eng、ong等音的处理，我们稍后会讲到。
ㄦ	er	ə˞	取自“兒”字的下半部分（儿）。取其音。

以上就是通用的、基本的注音符号。除去这些基本的符号外，还有一些“不基本的”符号，分成两类：

第一类是新国音已停用的字母。总共有4个：

注	拼	IPA	旁註
ㄪ	v	v	来自“万”字，取其方言读法的声母。
ㄫ	ng	ŋ	来自“兀”字，原本表示人头，引申为高耸、独立。取其方言读法的声母。
ㄬ	gn	ɲ	来自“广”字，意思是依山崖建造房屋。取其方言读法的声母。注意，此处的“广”并非“廣大”的“廣”：它们在汉字简化之后才混同。
ㄭ	(zh, ch, sh, r, z, c, s) -i	ɹ̩, ɻ̩	取自“师”字的右侧部分（帀），取其韵母。它曾被用在“ㄓ、ㄔ、ㄕ、ㄖ、ㄗ、ㄘ、ㄙ”等符号后面用于解释它们的韵母。它有两种发音，第一种[ɹ̩]是ㄗ、ㄘ、ㄙ三个音节的韵母，另一种[ɻ̩]是ㄓ、ㄔ、ㄕ、ㄖ四个音节的韵母。而在通行的注音符号中，则单用这七个注音符号指代这七个音节。

第二类是方音用注音符号。这些符号数量众多，用来为各种汉语方言注音，有40多个。我们将在本视频的分p中展示由B站用户 @David_Evillious 和 @最高苏维埃倒闭了两位up主汇集、整理并扩充的这些注音符号及其发音。
注音符号与汉语拼音有类似的“整体音节”，目的在于使拼式简洁美观，但和汉语拼音一样容易给初学者造成困扰。下面例举了注音符号中容易被误解的“整体音节”：

注	拼	IPA	旁註
ㄧㄢ、ㄩㄢ	ian, üan	jɛn, ɥɛn	汉语拼音参考了注音符号，沿用an来表示ên。
ㄧㄣ	in	in	是韵腹ㄧ后接韵尾ㄋ。
ㄩㄣ	ün	yn	是韵腹ㄩ后接韵尾ㄋ。
ㄧㄥ	ing	jɪŋ	是韵腹ㄧ后接韵尾ㄫ。
ㄨㄥ		ʊŋ, uɤŋ	作韵母时读作ong，是韵腹ㄨ后接韵尾ㄫ。作音节时依然读作weng，是介母ㄨ后接韵母ㄥ。
ㄩㄥ	iong	jʊŋ	是介母ㄧ、韵腹ㄨ和韵尾ㄫ的结合。

国语注音符号用于记录声调的符号有五个（ ˉ ˊ ˇ ˋ ˙ ），对应普通话的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和轻声五个声调。阴平通常可以省略不标。

结语

通篇下来，我们发现注音符号具有很深的汉字文化底蕴，它们的发音只需了解对应的汉字起源就能推导；学习注音符号，反过来还能增进我们对汉字的认知。注音符号凝聚着老一辈学者对中华悠久传统文化的热爱与对中华文化与时俱进的企盼。它是汉语拼音的前辈，使汉字标音从反切法的桎梏中挣脱出来，便利了教育事业和扫盲运动。时至今日，注意符号依旧造福着众多知识分子以及台湾省的同胞。如今再翻开字典，你对这些看似奇怪的笔画文字便增加了一份亲切感。一百年前的教室里，同样有一群牙牙学语的小孩儿，跟随着国语教员摇头晃脑地念着：“ㄅㄆㄇㄈ，ㄉㄊㄋㄌ……”

参考资料

[1] 注音符號 - Wikipedia
[2] 注音符號的由來 (byvoid.com)
[3] 漢語注音符号 - 實用附錄 - 通識 (zdic.net)
[4] 何容.國語日報字典[M].台北:國語日報社.1995.
[5] 陈彭年等.廣韻校本[M].周祖谟校.北京:中华书局.1960.
[6] 许慎.说文解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7] 字統網